第一章
“不不，听说他是私生子，母亲是南临劣民，才会相貌平平，他这种相貌的人几乎没在南临见过了。”
萧元夏生性温和不够强势，又心不在此，不见得制得了一班老臣子。萧金凤心眼极细，她对那位子有野心，却不知她治理国家能力如何？
“当然知道。”她凑近到他耳边，道：“男女同房，阴阳调和，乾坤交融，因人而异，少则一日，多则三日才能完全结束，我瞧五哥是南临第一天才，说不得要七、八日才能完成，所以阿奴也挺小心的……”
大凤公主见了，眼色莫测，回到她的席后，不发一语。
“五哥莫要妄自菲薄。你年方十六，就已经为南临写出兵策了，如今边关徐家将领都奉《长慕兵策》上册为宝贝，一日三读，就连宫里也收着《长慕兵策》下册，人人都知道你是南临第一天才，称你一声南临长慕，阿奴实在不知天下还有哪一人比得上我五哥？”她无比骄傲，又笑嘻嘻地抢过他手里帕子，帮忙擦他沾着瓜果甜汁的修长手指。她偏头望着他，轻轻点了下他眼角的泪痣，细声道：“至于面貌，在阿奴心里，五哥现在就很好了，真的，阿奴就喜欢五哥这样，就喜欢五哥的泪痣，就算你一辈子都不成人礼，阿奴也愿意陪在五哥身边，当五哥的眼手。”
“你觉得我真好？”
萧元夏的拳头紧握。
南临君王凝视良久，朝左右儿女又笑道：
南临帝王嘴巴才张开，就见一双火爆的小美目正杀气十足地瞪着自己，他愣了一下，又拱眉看向那个面貌平淡到令人记不住的徐长慕。坐在身侧的大凤公主呵呵笑道：
“五哥，好吃么？”她问着。
“你吃就好。陛下原就只赏给你的。”
“是。”大凤与萧元夏齐声答着。后者往那对兄妹看去，忍不住撇过脸。兄妹么，这烈风有必要亲热成这样吗？她懂不懂事啊！
“果然世上人无十全十美，徐五长慕才智名动京师，可惜面貌残缺，这等南临劣民之貌实在不好讨上一桩好婚事。父皇，不如您为五公子说个媒，也好让徐老将军安心回边关，是不？徐老将军？”
南临帝王一愣，而后微微一笑，一口吃进去。“怎么你给的都这么好吃？”
南临帝王瞥了他一眼，哈哈一笑，顺着他的意思改变话题：
“五哥，如果你真想成人礼……那阿奴也是可以帮你的。”她勉为其难道，心里直盼着他一生就这样好了。
徐烈风满腔怒火，大声答道：“谁说南临人都爱美，我就不会……”
“你成人礼行过没？”
“挺甜的。”他平淡道：“阿奴，我视物只是模糊，还不至于看不见，我可以自己来。”
他眯眼打量着车里半被阴影遮住的徐五。
萧元夏见她面上紧张徐长慕，连忙拉住她，同时阻止徐长慕下车。“只是小东西，五公子行动不便，不必下车。是不？公公？”
谁教他父亲老爱上书东扣扣西抠抠，让边关的徐家军过得苦哈哈，抠下来的都塞进自家口袋，偏偏爹严厉地不准她乱说，要不然，她早就揭了余家的底。
他心里有趣，就当自己养了头小忠犬也是不错。
南临陛下轻轻哼了一声，又朝徐烈风慈爱笑道：
一头小忠犬规规矩矩，体贴至极地扶着人。
宫宴散去，她一路搀着徐五慢慢地走到宫门外。其实五哥能自行走路，但她就是想扶着他，这会让她觉得她对他而言是不可缺少的妹妹。
好似成为他的眼与手后，他俩的手足情分就能牢牢地系在一块。其实，现在她替他做的一切，跟个丫环没两样，难道她不知道么？
徐烈风立即往那头狠狠瞪去。
“哈哈，朕对你怎会生气？”他搂着她的身子，任着徐五孤独立在殿中央，取过一颗葡萄送进她桃红小嘴里。
“是是。”李公公心知徐家对南临的重要性，更知眼前徐五不过少年，便写了着名的《长慕兵策》，那些权贵子弟心里不以为然，是因为他们站在权力中心之外，完全不知门内正在发生的事。
她五岁起借着一些小事发现，她可以借由帮助他而拉近彼此的距离后，从此，她努力成为他的眼跟手。
她字字珠玉掷地有声，本是一场年后去冬的热闹宫宴，此刻却是静悄悄地，没人敢再说话。
有什么好笑的？有什么好笑的！这是她五哥，又不是他们的五哥，她不嫌就好了！而且她五哥也生得不丑，只是在大部分的南临人里显得稍稍平凡点，居然敢笑他！她又恨恨看去一眼，将那些笑的女眷都记在心里，姓罗的、姓方的……她一辈子也不忘！
她回头，讶道：“萧元夏！”
萧元夏只比五哥小上一岁，与她却是十分友好。她自幼三不五时就被陛下召见，连带着，也时常得见陛下身边的大凤公主与夏皇子。
他们的速度慢些，百官都陆续上车走了，如今只剩徐家的马车还停在宫门外头，她帮五哥上了马车，听见他在车里淡淡说道：
不知从谁开始，喊道：“请陛下息怒。”
萧元夏还没换下宫里礼服，自夜色里匆匆现身。他朝她展眉笑道：
“你眼睛看不见到需要人扶持的地步？怎么不去寻个丫鬟呢？”
南临陛下嗯了一声，道：
“……谁跟你提到成人礼的？”
徐长慕平静答道：“在府里自是各自事各自理。只是今日是陛下盛请宫宴，容不得婢女在宴上冒犯，这才托得徐六帮忙。”
“正是草民徐五长慕。”
“五哥，阿奴有些困了。”她掩着呵欠，把他的双手拉到自己肚腹前，软趴趴在他怀里。“我想眯一下。”
“……小心什么？”他面无表情了。
她却是知道五哥遇见不情愿但必须要做的事时，他的双手都是冰冷冷地，得靠她一直搓得热乎乎的。什么时候五哥才会帮她搓得热乎乎……
“五哥，陛下让我过去一会儿。”见他点点头，她一步一回头，确定五哥不会摔倒什么的。
他轻轻碰了碰她的耳垂，故作无事地笑道：
“你也快上来吧，风大，我们先走。爹被陛下留下，多半是谈边关的事，陛下会赐轿送爹回府的。”
那年岁颇大的公公笑道：
大凤公主笑道：“父皇，凤儿与夏弟虽是不同母所出，但手足情深不输徐五跟六妹妹这对好兄妹哪。”
“谢陛下隆恩。”徐五在车里说道。
“自由相爱？小烈风居然也明白了。这徐五，真是指点你不少了。”南临陛下笑声不绝。“那小烈风呢？也想自由相爱？这可怎么好，朕这些年一直在苦思，这南临有哪个人才配得上你，至少，是南临最有权势的人才配得上你啊……”
“喔，我信你……”信什么啊？有说跟没说一样。徐烈风一头雾水，见他满面难堪，只好道：“那我先上车了。”
“阿奴……此刻，我真想仔细瞧瞧你这头小忠犬的模样。”
“萧元夏，我问你一事。”
“是啊，朕也是很好奇，徐五长慕，你是怎么写下这《长慕兵策》的？”
她沾沾自喜。“都是我五哥教我的！他是南临天才，人人都叫他南临长慕，陛下，不止我五哥，我上头还有四位兄姐，如今都在边关替陛下守着南临江山，陛下不管要开几次宫宴，或者，哪日从此不早朝了，徐家人都还是陛下的手脚，继续守护南临。徐家忠心，日月可表，若然陛下因为我二娘的身分，而歧视我五哥，那就是南临无可挽回的损失了。”
“徐六！”徐长慕低声喝着。
他含糊应了一声，背着她，逆风而立。
徐长慕一噎，马上淡定道：“阿奴你……知道成人礼是干什么的么？”
徐烈风真怕她爹就这么允了，连忙截断他的话，对着大凤公主呛道：
“你五哥站在那儿也累了，你扶他回去坐着吧。”他淡淡地说着。
“人就在那儿不会跑。”南临陛下一伸手，将她拉进怀里，笑道：“让朕看看，许久不见的小烈风是胖了还是瘦了？”
她想要辩解她不是贪睡，她是一直没有睡好，到处都是声音、气味……扰得她一睡就被惊动，可是从来没有人问她，连有时跟她同睡一床的五哥也没有。
这么尽心尽力为她所谓的五哥……以为让他缺不了她，就能喜欢上她。真是遗憾，其实有她没她，他都没有差别，这世上没有谁缺不了谁这种事。
怀里的小人儿蹭着他的手背，他低目一看，失笑。他养的这头小犬牙击很利啊，居然开始拿他的手当肉啃了。她是睡梦里梦到吃了吗？也对，宫宴她忙着伺候他，她自个儿筷子几乎没动上几口。
萧元夏闻言，下意识地看向他的父皇。最有权势的人，那不就是……他心里微微发冷，朝徐烈风又暗打个手势。
他咬咬牙。南临哪还有丑八怪，难不成你要找你的丑五哥么？他真想这么说，但他心知她与徐五极好，他敢这样讽刺，就是跟她彻底决裂了。
有何不可呢？徐烈风正想答话，她还巴不得呢！这陛下也管太多了吧！
“跟朕一样？”
“臣……”徐将军自那头席后站起。
她又往陛下瞪去，准备陛下一开口笑，她就呛回去。
徐烈风笑咪|咪着：“这当然。比陛下给我的还好吃。”
“长慕口述，徐六代写。”
萧元夏对她使了个眼色，叫她哄哄陛下，她一头雾水，软声软气道：“陛下生气么？”
他俩一向心有灵犀，她眼波一转，有点诧异，仍依着萧元夏的暗示，答道：
南临陛下深深看他一眼，似笑非笑道：
“盼请陛下恕罪，徐六太过年幼，不知分际，也许是徐家太过宠她之故，若是陛下不喜，徐五必照陛下旨意教导她。”
萧元夏正看向她这头，她立即露出灿烂的笑容。萧元夏掩嘴轻咳一声，虽然看不清她这头五官，但也知道她冲着自己直笑，一想起她平日开怀的笑容，他面色微红，转过头去。
她心里有点焦虑，正巧与斜角的大臣之子对上眼。那人叫余延显，跟萧元夏同龄，却令她十分憎恶，只要她一在街上遇见他，非团战打到鼻青脸肿不可！尤其近日她心情不佳，下手重了些，此刻看见他，还隐约看见他眼下白粉遮掩的青肿。
这么远，又有丝竹之音，怎么听得见她们这头的闲话？
“二娘是指五哥的母亲。”人人都这么说着，五哥的母亲是劣民出身，爹是高贵的胥人之后，无法纳她，所以五哥是个私生子，爹也默认了。也正因母亲是劣民，身为劣民之子的五哥，即使写出世上少见的兵策，也是做不了官的。
那少年面色铁青，咬牙切齿了。
“他长得一点也不像徐六，更不像徐老将军啊。”
她道：“陛下，我……”
“五哥，是陛下赏赐的果子，轮到咱们这桌了。”此次徐家参加宫宴，只有爹、五哥跟她，其它兄姐尚在边关未归，有官职的都在另一头，这头都是家眷。五哥眼力不太好，她立刻起身代为接过公公赐来的水果。
“烈风也要自由相爱，就跟陛下一样。陛下可别胡乱替烈风指啊。”
“多谢公公。”她道，语气却没有多少敬意。
“你记得，下次跟皇姐说话，三思后行，别傻到跳入她的陷阱。方才你是不是想跟她杠，你将来成亲是不介意美丑的？”
“徐六妹妹，你忘了么？皇室与劣民之后，岂能结亲？我也是为你五哥好哪。现在的南临劣民已经跟咱们相貌上没什么不同，但在许久以前谁都知道有一批劣民的相貌残缺一如徐五公子，虽然劣民的神话里有提及这些残缺的人，经成人礼后偶有人面貌渐为秀美，近似南临人的美貌，但，这些都是神话，没有一个学士敢出面证实。南临人爱美是天性，如果没有陛下赐婚，也许没有人会……”
徐烈风瞪大眼，连忙插嘴：“陛下，我五哥现在有我就很好了，何必找丫鬟呢？”
求之不得呢。徐烈风行了个宫礼，退回殿中央，看五哥没有气恼之色，这才讨好地摇着尾巴扶着他回宴席。
那女娃儿，正是徐家幼|女徐烈风。她年仅十岁，与一般俊男美女的南临人相同，幼年已可窥见将来美丽的貌色，她恨恨嗤了一声，低骂道：“什么东西！”
是哪儿触怒他了呢？她暗暗反省。自幼她跟五哥好……很好很好的，好到就算其它兄姐不喜她，五哥不讨厌她，她也就满足了，他俩好到她可以成天跟五哥厮混，他也没说过一个烦字。
那长达十万言的《长慕兵策》分为上下，上册广为流传，下册却是真正进入领兵布阵，因而锁在宫里不外流，但单单上册早已引起各国的注意，如果不是南临徐家天生注定为南临鞠躬尽瘁，死而后已，只怕这徐长慕早被各国说客给说走了。
他往车窗外黑漆漆的夜色看去——远方是被夜色笼罩的皇宫，看不出半点光芒，当然，也许是他目力看不清之故，皇宫与其它平房在他眼里都是一片魆黑，没什么差别。
所以，就算五哥过他个千百个成人礼，也不会在成人礼后与她生疏才是。
“我听见三哥说的。他们说，因为五哥是……等你过了成人礼，就能清楚看人，长相也会变得跟大哥二哥三哥他们一样好看。可是，我觉得五哥现在就很好了。”她有点害怕，怕他一旦变了个样儿，就跟其它兄姐一样，对她有着隐约的敌意。
“五哥……”她失望至极，很想再赖上去，但他耳垂微红，肯定气炸了。她不敢在此刻触怒他，只好乖乖与他分坐左右。
大凤公主靠过来取笑道：
“给我跟五哥？”她回头看了看车里的徐长慕。
先前他们目光全落在那个争议颇大的私生子徐长和_图_书慕身上，现在定睛一看，此女今日穿的不是代表徐家的白色，而是一袭黑色衣裙，上有金线绣纹。众人微地动容，金色？那不就是皇室的颜色？也是陛下赐的？
她五哥将傲气藏得极好，但他不信父皇看不出来。他曾读过放在宫里的下册兵策，当下惋惜徐长慕出身不佳，说不定哪日父皇亲见过这人，会不理徐长慕的出身而加官晋爵，挑战南临古老不变的制度。
南临人毕竞含蓄，这些话他可是藏在肚腹里许久，本想找个好机会顺口说出来，哪知最后还是说得磕磕绊绊，教人好不脸红。
“你娘从头到尾，也只有一个罢了，喊人家二娘，也得看她承不承得起。”
徐长慕应她一声，两人齐齐跪下，齐声道：“陛下万岁。”
“五哥，要跪下了。”她殷勤说着。
“小烈风真是比南临人热情许多，对待兄长事必躬亲，感情总表露于外，如果她的兄姐是你们，想必南临皇室定是一片和乐，你俩该学学她的态度。”
“难道你们在家里都是如此？焦孟不离？让你妹妹如此照顾你？”他微地眯眼。
他应了一声，微微笑道：“你才几岁，熬不住也是应当。”
徐烈风面部微地扭曲。方才她明明与这大凤公主闹得不对盘，怎么公主的面皮都变得极快，转眼可以亲切得像是亲生姐姐一样？
“那《长慕兵策》真是他少年写的？不是说，劣民生下的孩子才智都不高么？是不是谁代的笔？”闲话的女子吓得住口，徐家席上有个女娃儿龇牙咧嘴地瞪向她们这头。
南临是曾有女帝的，这一次究竞谁是未来的皇帝呢？陛下从不指明，有意在遗诏上宣告继位人选。
“我本来就不……”
“父皇甚是宠爱你啊！六妹妹。当年我像你这么点大时，父皇对凤儿可不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呢。”
徐长慕拿出帕子，反拉过她的手指慢慢擦着。他漫不经心笑道：
他轻轻眨眨眼。她的面容还是模糊一片，但完全感受得到她两道热情的目光毫不保留地直落在他的脸上。
邻近的家眷，耳尖的俱是一惊，纷纷往她这头看来。陛下宠爱徐家第六女，朝臣都是知道的，家眷间也有流传，但，他们不知居然宠到可以由她自行挑选陛下的赏赐。
活该！她想着。
萧元夏硬着头皮想开口为她缓颊一下，哪知南临帝王笑声震天，他道：
徐烈风得了徐长慕的同意，这才起身小心翼翼扶起她最敬重的五哥。
他眉头轻皱，心里想着：小烈风对她五哥很是喜欢，徐长慕眼力也不好，如此喂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但，他控制不住，心头隐隐对徐长慕起了厌恶之意。
“五哥，萧元夏人很好呢，怎么连他都认为是萧金凤继位呢？”她打开玉碗，捻了颗葡萄送到他嘴边。
高高在上的南临君王回过神，皱起眉头。“徐五长慕？”
他双手一抖，连退几步。“你……你问这种事做什么？”
他眼睫动了动，往她看去。
“陛下说了，今日徐家烈风可爱至极，他老人家看了心情甚是开怀，要咱家多添些瓜果给六小姐，但咱家怕选的不合六小姐口味，不如六小姐自己挑吧。”
“徐家教得很好，朕甚是喜欢她这种性子。南临人多是含蓄性子，少有像她天生飞扬热情，更别谈南临大半百姓天生身子骨不佳，她很好，都很好。都起来吧，你也一块起来，要不，这小烈风也跪在那地上，才几岁呢，累着了吧。你过来让朕仔细看看。”
“你……就……就……一次而已……哪来的一天二天三天的……南临……妻子跟成人礼……定是不同人的，我经历后就不喜……你别介意……我没有再……你信我……”
“当然，五哥内外俱好！”她真心诚意地说着。
“当然！比大凤公主还好！”
“你俩真是合作无间哪。”南临帝王看向徐烈风时，笑道：“小烈风年纪尚小，不但写了一手好字，还懂得兄长艰涩的用字，真真了不起哪。”
“小烈风觉得麻烦么？那样细心照顾你五哥，连朕看了都心疼你。你还小哪，是该胡闹玩耍的时候，却要花那心思照顾你那盲……那眼力不好的哥哥，不然，朕替你五哥指个婚？往后就让你嫂子好好顾着他，也省得你人小顾不了你五哥。”
“你应对注意些，别把方才成人礼的事说予陛下听。”他道。
他笑出声。“内外俱好？亏你也说得出来。”
“莫非公主想与我五哥结亲？要不，这般关心他的婚事？什么面貌残缺！我五哥好得很呢！”
南临陛下一怔，眼底短暂迷蒙，松了怀抱。
“你皇姐真是七十二变，搞得我头晕脑胀，以为大凤公主有两个呢。明明我觉得我跟她正在吵，她怎么下一刻便能笑咪|咪地对我说话？”她就是看萧金凤不顺眼。
徐烈风瞪大眼望着上头这对父子。他们不是早就知道了么？
“我……”
“有父皇跟百官为证，她要逼你履行呢？那时你真要去找个丑八怪？”
“幸好你们走慢，这才追上了你。途中我遇上李公公，他奉父皇之命有东西要给你……给你与徐五。”
徐烈风闻言，满面开心笑道：
她瞪大眼。“为什么不是你？你也很好啊！”
过了一会儿，他再转回来时，已见她异常亲热地喂着徐长慕。
那跟徐五比呢？他心里叹息，徐五是她兄长，他比什么啊！他笑道：“听你这句比大凤公主还好，我就觉得咱们间心有灵犀，在我心里，你也比……比什么方家、罗家的小姐强太多。”语毕，他脸微微红了。
她瞪大眼。“陛下，现在烈风这样照顾五哥就很好了，你可别乱破坏咱们兄妹感情，而且，这婚要是指成怨偶，陛下也赔不起，您还是让五哥自由的相爱，那才是最好的恩赐。”
“赏给阿奴就是赏给咱们徐家的。五哥你一些儿，我一些儿，再给爹一些，嘿，正巧三份。”
“难道五哥没发现，这一年阿奴在你床上滚一滚都滚不过一晚上？要滚久了不小心让五哥完成成人礼了，那……”她叹了口气，实在是非常盼望那一天不要到来。
“我跟五哥很要好的，是不？五哥叫阿奴做什么，阿奴都做的。”她低声说着，紧紧抓着他修长的手指。
她及时住口，偷觑着五哥。这五哥，谎言说得真是流利呢。
“陛下有旨，宣徐五长慕上前晋见！”
只是，太可惜了，徐五居然是劣民之后，否则必定入朝为官！
“阿奴，什么东西？”身边的少年问道。
在众目睽睽下，徐烈风领着他往殿中间走去。各人心里甚是惊诧，京师里谁不知徐家老六生性骄纵，非但家里纵容她，连陛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容她在天子脚下胡闹，但现在瞧瞧他们看见了什么？
思及此，她又亲昵地凑过去，巴不得坐进他怀里，让他感觉她的善意、她的尊敬，以及对他的喜欢，不要哪日不需要她了就拒她于千里之外。
大凤公主闻言，美眸抹过几不可见的不悦，勉强笑道：
南临人偏纤弱，大部分人的身子都不怎么健康，现今的皇室也是如此。陛下长年有病，太医院网罗南临顶尖的医者，也上大魏取经过，可惜这种多病身子是天生，只能靠后天勉强调养。他的子息五名，承袭他不良的身子，先后去了三名，如今只剩萧金凤与萧元夏这对姐弟。
“你花了多久时间？一天？二天？还是三天？”
徐长慕轻轻抚过她细软的长发，感觉她又往自己怀里蹭了下。
她对他露出凶狠狼犬貌。桌上刚赐来一盘油炸鱼，她用力拿筷子在鱼上一戳，挑衅地看着老被她叫油炸鱼的余延显。
徐长慕的手指一颤，镇定地将这个太过亲近他的徐家老六推开。
“你抬起头来。”
他嘴角有苦涩笑意，俊眸里却是满溢温柔。“小烈风认定我很好？”
“嗯？你问。”他轻轻搓热着她凉凉的双手，想着下回要怎么暗示她跟父皇稍稍保持点距离，他真怕父皇有心……有心……
“睡吧。”
萧元夏趁着李公公后退时，拉过她，低声道：“你这傻子，下回别跟皇姐杠。”
“别跟爹说我在车上睡着。”她怕爹会气徐家人这么不经熬。
五哥担心她受寒呢，她心里一喜，笑着要上马车，后头有人喊道：
“不不，现在我是五哥的眼，是五哥的手，等成人礼后，就用不着阿奴，阿奴现在当然要好好服侍五哥。”很甜？她嘴贪，悄悄就五哥那一口咬了下去，果然饱满多汁，这到底要说陛下赏赐得好呢，还是她徐烈风太会挑了？
附近宴席上有人轻轻掩嘴笑着。
人的感情就是如此，看顺眼的就凑在一块。她看萧元夏十分顺眼，顺眼十分，于是他俩成了铁哥儿们的交情。
不知何时，歌舞已停，徐烈风立刻起身，小心地托住他的手臂。“五哥，我扶你过去吧。”
“这是当然！”她还怕说给陛下听，陛下要他快快成人礼呢。
徐长慕状似恭谨地答道：
“小烈风，今年也十岁了吧？”他笑问。
她又回头看看他，俐落地跳上马车。“可以走了。”她对车夫道，顺势窝进徐五怀里，她美目还落在萧元夏的身上。
“嗯，十岁了。”要哄陛下开心么？这她懂。以前她常哄家里父兄开心，可是他们都不买帐，她也取过一颗葡萄送到陛下嘴里。“陛下请吃。”
她连忙转头，讨好地朝他说道：
哪知……在宫宴上，父皇居然无视徐长慕的才华，任由皇姐践踏他的傲气，一心只放在小烈风身上……实在出乎他意料之外。
会是谁呢？他要是陛下，必定会选……
徐长慕抬起头来，但眼眸半垂，没有直视高殿上的男人。
她应了一声，本要快步回车里，忽地又转了回来，拉过他的双手，低声问：
不过……”
“……你你你……那又如何？”
徐烈风一怔，有点迷惑。她是哪儿说错了？抬眼对上萧元夏，他的脸色却是悲壮得黑了。
“陛下圣恩，烈风领之。”她想了想，专门挑上五哥爱吃的瓜果。
萧元夏心头咯噔一跳，神色自然地在旁插话。“父皇，徐五眼力不好，不知是怎么写下兵策的？”
“都起来都起来，好个忠心小徐六！朕岂无雅量容徐家这点小小的诤言呢？以后朕会好好省这宫宴的。”他看徐五还跪在那儿，笑道：“徐五长慕此时如何想法？”
她讶了一声。这是刚才宫宴里的葡萄，该不是陛下看出她爱吃吧？她笑着接过，道：“请公公转告陛下，我五哥跟我，都十分欢喜。”
“哈哈哈……”他笑声不断，目光又落在徐五身上。“你哪来的二娘？说给朕听听。”
他很想抚着额，转身逃走，但他想他真这么做了，传出去他也不用做人了。
那是笑里藏刀，萧元夏心里叹了口气。他想，眼前这小姑娘是学不来那种高深的玩意，可是他……他就是喜欢她的不虚伪，很喜欢很喜欢的……
“陛下前几日才见过烈风，哪来的许久不见？”
她又扫过父亲的面容。父亲也是半合着眼，似乎对那些女眷的窃笑不以为意，她心里更怜惜五哥，一时间只觉五哥跟她一样，都不得父兄疼爱，他俩是一样的同病相怜。
今日南临年后第一场宫宴，朝中重臣家眷尽数应邀出席。
“莫不是代养的遗孤吧？他家徐四定平不就是如此？”
他捧着小小的玉碗上前，打开玉盖一角，让徐六看见里头晶莹剔透的葡萄。“这是此次为宫宴千里送达的水晶明珠，皇室才能食得，陛下吩咐咱家，特意留给六小姐跟五公子的。”
南临徐家也在其列。
“烈风！”
萧元夏又硬将烈风拉离马车远些，额面轻轻低触她冰凉的额头，轻声道：
徐烈风未觉他人心里的惊异不定，在昏暗的烛光下扫过陛下那方向。宫宴是在晚间，依距离是看不清陛下的面容，但她眼力甚好，一眼就清楚地看见陛下，以及陛下身边的皇子萧元夏。
“好好，瞧你，就为了你家兄长生朕的气。”他笑着对左右儿女说道：“瞧，他们感情很好哪。”
萧元夏又暗地对她摆了摆手，要她快快退下。
“以后她跟你说什么，你忍忍就是，将来……将来继位的人必是她无疑，你莫要得罪她。”
“瞧，都冷成这样，快上车吧，改日我找个机会去找你吧。”
“为什么承不起……”
萧元夏的面色微白了。
“南临一帝一后，三百年来从未有过例外。陛下十六岁时大婚，第一位皇后娘娘走后，才来第二位皇后娘娘，至今，二位皇后娘娘都去了许多年，后位仍是悬空，陛下这不是极喜爱二位皇后娘娘，才忍着十几年的寂寞吗？”
这对兄妹在宴席间交头接耳。以外貌来说，徐烈风年幼但美貌逼人，完全压制平凡无奇的徐长慕，尤其两人往同一地站去，徐长慕几乎是彻底隐形了，但她在态度上事事以徐长慕为尊，眉目间对他的亲热出乎一般手足，倒显得主控权在这个平凡的徐五手上。
她闻言有点低闷。她不太喜欢五哥用这种纵容口吻去允许她做任何事，很像其他兄姐们那种事不关己的态度……表面似乎处处同意她的作法，但、但她要的不是这个……
“原来，那就是徐五长慕吗？”各自家眷窃窃私语。
她又靠近他，认真道：“到底行过没？南临男子都要经此一回的，是不？”
哗啦啦的，全跪了。
他本是合目养神，听见她这话，眼睫一动，凝视着她柔软的发顶。偶尔，他会闪过一个念头——想看看他这个妹妹的面貌，不是焦距锁不住所见到的模糊面容，而是仔仔细细地看见她脸上每一处细微的肌理，每一分的表情。
徐长慕半垂着眼睫，没有纠正她的态度。